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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jkun资源站 发布时间:2025-01-03 18:25:07
第十七章大马猴耍火灵圣母
天色渐渐黎明,山林间笼着轻纱般的薄雾,大路上还铺了一层薄薄的轻霜。一辆双辔马车,从官道东首飞驰而来,车轮辗在轻霜上,划下了两道明显的轨迹。前面就是黄冈寺了,两个更次,就赶了快二百里路,这已经是赶车最大的速率了。就在此时,但听「嘶」的一声,一道人影由左首一片林梢间飞起,从横里落到大路中间。
这是一个瘦高黄衫老人,这时他和马车还有七八丈距离、就高声叫道:“来车请停一停。”车行快速,七八丈距离,眨眼就到,但七八丈距离,也足够来车刹住奔行之势。
这辆车中,乘坐的正是仲飞琼和胡大娘,如今由胡大娘抱着伤重垂危,昏迷不醒的岳少俊,赶上雪山去。驾车的则是青煞手涂金标,他正在挥鞭攒程之际,突见有人飞落车前。那人叫自己停车,当下只好一收缰绳,勒住了马匹奔行之势,同时也急忙刹住了滚转极速的车轮。两匹正在奔行中的马匹,同时响起了一声希聿聿长鸣,车、马总算停了下来,但已驰到离黄衫老人不过数尺来近。
涂金标冷厉的喝道:“你要找死?”
黄衫老人含笑一拱手道:“兄台勿误会,老朽崆峒靳半丁,求见仲姑娘来的。”
马车一停,仲飞琼本在闭目养神,忽然睁目问道:“车子怎么停了?”
胡大娘还未开口,车前涂金标已经回过身来,恭声道:“回二小姐,有一位自称崆峒靳半丁的,拦路求见。”
仲飞琼道:“问他有什么事?”
涂金标全在车头,冷冷的道:“二小姐问你有什么事?”
靳半丁连忙趋前几步,躬躬身道:“在下靳半丁,见过仲姑娘。”他是要跟仲姑娘直接说话。
仲飞琼端坐车中,隔着车帘,说道:“不敢当,右护法阻我去路,有何见教?”
靳半丁躬身道:“在下是奉圣母之命,追来见仲姑娘的。”
仲飞琼道:“圣母要你追来见我,究竟有什么事?”
靳半丁道:“圣母之意,咳,咳,她交代在下,要在下向仲姑娘面禀……”他似有为难之处,说不下去。
仲飞琼已经明白他的本意,淡淡一笑道:“崆峒、雪山,等于是一家人,靳护法不必客气,有什么话,但请直说。”
“是、是。”靳半丁躬着身道:“在下遵命,圣母听说岳少俊为仲姑娘所救,希望仲姑娘把他留下。”
这话听得仲飞琼火了,冷哼一声道:“这是火灵圣母的意思?”
“是、是。”靳半丁躬着身,连声应是,陪笑道:“不是圣母交代,在下斗胆也不敢自作主张,来向仲姑娘报告了。”
仲飞琼又是一声冷哼,说道:“靳老是崆峒派的右护法?”
靳半丁连称「不敢」,仰着脸道:“在下滥竿充数,还望仲姑娘多多指教。”
仲飞琼一手掀起车帘,目注靳半丁,冷峻的道:“靳老既是崆峒派的右护法,我倒想请教一件事。”
“请教二字,在下如何敢当?”靳半丁和她这一对面,只觉她目光冷峻如刀,心中暗暗忖道:“此女好冷的目光。”一面连连拱手道:“不知仲姑娘有何见教,在下洗耳恭听。”
仲飞琼道:“我要问的,咱们雪山派可是要听命于崆峒派吗?”
“仲姑娘言重了。”靳半丁恭声道:“雪山,崆峒,携手合作,怎么能说听命二字?”
仲飞琼道:“你知道就好,火灵圣母伤了岳少俊,而且也已经放他走了,我是从淮扬派手中把他救出来的,这事该和崆峒派无关。火灵圣母凭什么要我把人留下?靳大护法又凭什么要我把人留下。”
靳半丁被他问得哑口无言,连忙躬身道:“仲姑娘这是误会……”
仲飞琼冷冷的道:“靳老不用说了,留人之事,免谈。”一手放下车帘,冷声道:“涂金标,咱们走。”
靳半丁眼看自己已是无话可说,只得拱拱手道:“在下那就告退了。”转过身,双脚一顿,飞身急掠而去。
就在他堪堪离去,左首林间人影闪动,飘然走出一行人来。只听走在前面一人朗声道:“仲姑娘驾车且请稍留。”
这人话声清朗,直传入车中,仲飞琼轻轻攒了下眉,问道:“涂金标,来的又是何人?”涂金标成名多年,自然识得来人是谁?这就回头道:“回二小姐的话,来的是淮杨三杰。”
不错,来人正是淮扬三杰,淮扬派掌门人淮扬大侠恽钦尧,老大淮南子胥哲夫,老二易华佗易青澜,还有恽夫人,恽慧君和小翠,恽慧君和小翠,还是男人装束。就在涂金标回话之时,由恽钦尧为首的一行六人,已经行近车前。
恽钦尧略一抱拳,朗声道:“淮扬恽钦尧,请仲姑娘答话。”
人家指名要自己答话,仲飞琼自然不好不理,车帘掀处,冷冷的道:“来的原来是淮扬派的掌门人,仲飞琼失敬了。”
恽钦尧道:“仲姑娘好说。”
仲飞琼目光一扫,依然冷峻的道:“淮扬三杰,盛名久著,今日联袂而来,阻我去路,不知有何见教?”
恽钦尧道:“仲姑娘车中还有什么人?”
仲飞琼:“我车中还有什么人,恽大侠管得着吗?”恽钦尧被问得一怔,还未答话。
恽夫人已接着说道:“仲姑娘,据咱们调查所得,姑娘从归云庄劫走伤重垂危的岳相公,总是事实吧?”
仲飞琼冷哼一声道:“劫走,我为什么要把他劫走?”
恽慧君一下闪身而上,气急的道:“难道不是你劫走的?你还耍赖?”
仲飞琼道:“我赖什么了,人是我救走的,因为我不把他从归云庄救出来,他就会毁在归云庄了?”
恽慧君回身道:“娘,她不是承认了吗?”
恽夫人道:“仲姑娘,归云庄如何会毁了岳相公呢?”
仲飞琼冷笑一声道:“他中了火灵圣母「火焰刀」,不是你们「八宝紫玉丹」所能治疗,如若任由你们大名鼎鼎的易华佗施以金针过穴之法,他一生岂不毁了,我把他救出来,难道有什么不对吗?”
易华佗听得老脸一红,伸手摸摸苍髯,不自然的一笑道:“仲姑娘那是有把握治好岳相公了?”
仲飞琼道:“至少我不会用金针过穴,毁了他一生。”
恽夫人滇:“听姑娘的口气,好像已经把岳相公治好了?”
仲飞琼看他们拦着去路,心头又怒又急,说道:“至小我已治好了他被「火焰刀」的伤的内腑,只要你们不在这里耽误我的行程,我会治好他的。”
恽慧君听他一口一声的「他」,姑娘家心头自然怪不舒但,冷笑道:“他,他是你什么人?”
仲飞琼冷峭的道:“他是我什么人,你管得着吗?”
恽慧君身躯发颤,哼道:“仲飞琼,你好不要脸。”
仲飞琼听他出口伤人,心头十分气恼,暗道:“这真是丑人多作怪,凭你也配爱上俊弟弟?”心思这一转,不觉冷笑一声道:“恽慧君,你是淮扬派掌门人的女儿,居然口出污言,今天要不是恽大侠也在场,我就要出手代恽大侠教训教训你了。”
这话说得很重,恽钦尧身为淮扬派掌门人,被她说得脸上无光,沉喝道:“慧儿,你退下来。”
恽夫人道:“仲姑娘,咱们来意,希望你能把岳相公留下来。”
仲飞琼道:“我为什么要把他留下来?”
恽夫人道:“因为岳相公是你从归云庄劫走的。”
仲飞琼冷冷的道:“我就是留下他,谅你们也无法救得了他,不如听我相劝,快快让开,别耽误了他救治的时间。”
恽夫人听碍一呆,说道:“你不是说己替岳相公治好了「火焰刀」伤吗,怎么他……”她也关切着准女婿。
仲飞琼道:“我无暇和你们多说,他火毒已清,如今逆血倒行,危在旦夕,我要尽快赶上雪山找我爷爷去。”
恽慧群叫道:“娘,别听她的,她不会安着什么好心。”
易华佗道:“仲姑娘,老朽还懂得一点脉理;岳相公火毒已消,伤势应该不会太重,你可否让老朽切切他的脉象,真要和姑娘所说,咱们绝不阻拦于你。”
仲飞琼一双凤目之中,射出浓重的杀气,怒声道:“我说他危在旦夕,岂会骗你们?你们再要阻挠我行程,耽误了岳少俊的救治机会,我要你们淮扬派所有的人抵命……”她话声甫落,突听一个又娇又尖的少女声音叫道:“娘,他们就在那里。”
一道红影,像流矢一般,随着喊声,划空飞来,好快的身法,不过眨眼之间,已经掠到车前。那是一个全身火红的少女,她,正是火魔女祝巧巧。仲飞琼暗暗攒了下眉,忖道:“她口中叫着娘,莫非火灵圣母也来了?”抬目望去,但见大路上,正有一顶黑色软轿,如飞而来。
走在轿前领路的,是一个黄衫老人,崆峒派右护法靳半丁,护轿的是四个中年青衣女子,轿前则是八名青衣劲装汉子。果然是火灵圣母亲自赶来了,她明知俊弟弟是自己从归云庄救出来的,硬要自己交人,这是为什么?她手一松,放下了车帘。
软轿来势极快,就在这转眼工夫,已经到了面前。软轿一停,护轿四名中年女子迅速分左右两旁伺立,由靠近轿门的两人撩起轿帘。火灵圣母目光一转,望望恽钦尧等人一眼,冷笑道:“淮扬派消息倒是灵通得很。”
恽钦尧抱抱拳道:“圣母消息也灵通得很。”
火灵圣母哼了一声,叫道:“靳护法。”
靳半丁立即躬身道:“属下在。”
火灵圣母道:“前面这辆马车,可是仲姑娘的吗?”靳半丁应了一声:「是」。
火灵圣母道:“好,你去告诉仲姑娘,就说老身有请。”
靳半丁又应了声「是」,转身走近车前,抱抱拳道:“仲姑娘,圣母有请。”
仲飞琼「哦」了一声,吩咐道:“涂金标,给我掀起车帘。”涂金标答应一声,跳下车辕,替仲飞琼掀起了车帘。
仲飞琼跨下车,瞥了靳半丁一眼;冷冷的道:“是靳老把圣母请来的吧?”
靳半丁连连陪笑道:“不敢,不敢,仲姑娘,是圣母有请。”
仲飞琼走近轿前,躬下身道:“晚辈雪山仲飞琼参见圣母。”她故意在自己名字上,加上「雪山」二字。
火灵圣母冷冷道:“仲姑娘免礼。”
仲飞琼道:“圣母见召,有何吩咐。”
火灵圣母道:“那个姓岳小伙子,是你把他劫走的吗?”
仲飞琼仰脸道:“圣母这话……”她底下的话,没说出来。要是说出来,该是「圣母这话就不对了」,她不说,是因为对方算来总是长辈,不好当面和她抢白。
火灵圣母那会听不出来,重重的哼了一声,才道:“老身这话,可是不对了吗?”
“晚辈不敢。”仲飞琼接下去道:“只是据晚辈所知,岳少俊接下圣母三招剑法,中了圣母一记「火焰刀」,圣母已经答应让他离去。他回到归云庄,伤势发作,淮扬派易华佗因「火焰刀」所伤,非圣母解药,无法清解,迫得想以金针过穴,宣泄他内腑火毒。晚辈因金针过穴,会毁了岳少俊一身武功,故而把他暗中救出,此事似乎和圣母已无过节可言。”
火灵圣母脸色微变,沉哼道:“数十年来,老身有个规矩,凡是被老身「火焰刀」所伤的人,是生是死,悉凭老身主宰,旁人不得插手。”仲飞琼听得也变了脸色,火灵圣母续道:“何况老身当时只是略予警戒,出手极有分寸,当晚已命巧巧把解药送去,你不是多此一举吗?”
仲飞琼道:“晚辈当时不知圣母有此禁忌,因易华佗说出只有金针过穴,始能救得岳少侠一命,晚辈身边,正好有一粒家祖的「雪参丸」,可解「离火真气」之伤,故而把他暗中救出来了。”
火灵圣母哼道:“你就是仗着你爷爷一颗「雪参丸」能解「离火真气」,就没把老身放在眼里了?”
仲飞琼几乎要想发作,但还是忍了下去,说道:“晚辈已经说过,不知圣母有此禁忌,何况当时救人心切……”
“救人心切?”火灵圣母目光一注,问道:“姓岳的小伙子,是你什么人?”
仲飞琼被她问得粉脸上不禁一红,女孩儿家,被人当众逼问他和她的关系,自然是十分难堪之事,心头不禁有气,暗道:“自己若是不说出来,当着崆峒、淮扬两派的人,还当我仲飞琼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。”这就理直气壮的说:“岳少俊和晚辈结为姐弟,晚辈总不能眼看着义弟伤重不救,我身边带有「雪参丸」正好救他之伤,岂有不救之理?”
站在较远的恽慧君,和站在火灵圣母轿右的祝巧巧,听她说出和岳少俊结为姐弟,两位姑娘不约而同的同时冷笑了一声。火灵圣母道:“老身怎么不知道你和岳少俊结为姐弟之事?”
仲飞琼道:“这是晚辈的私事,没有理由一定要圣母知道。”
火灵圣母怒哼一声道:“仲姑娘,你总该记得你们姐妹三个,下山之时,你爷爷如何交代你们的?”
仲飞琼:“晚辈不敢忘记,愚姐妹年幼识浅,望圣母时加指导。”
火灵圣母道:“你记得就好,那你就把姓岳的小伙子交出来。”
仲飞琼脸色一寒,冷然道:“圣母只怕弄错了?”
火灵圣母怒声道:“老身那里弄错了?”
仲飞琼道:“晚辈愚姐妹,奉命协助贵派,接受圣母指导,并非归附贵派,接受圣母命令,何况这是晚辈私事,希望圣母不可强人所难。”
淮扬派的人,因火灵圣母的出现,都已退到较远之处,此时听到两人争辩,已可隐约听出一点头绪。此次江湖上掀起了一场风波,大家原先还捉摸不定,原来是崆峒派久蛰思动,存有问鼎中原之志,其中并获得雪山老人的支持。淮扬派大侠恽钦尧不由朝老大淮南子胥哲夫,老二易华佗互望了一眼。
火灵圣母给仲飞琼当面抢白,自然无法忍受,只见她坐在轿中的人,白发飘忽,神色狞厉,怒笑一声道:“好哇,仲飞琼,你敢当面顶撞老身,老身就把你拿下了,再去问问你爷爷,你目无尊长,该当何罪?”
仲飞琼凛然道:“我大姐是你媳妇,我可不是,除了爷爷,我没有尊长,我奉爷爷之命,协助贵派,现在我正要回山向爷爷请示,不劳圣母费心。”
火灵圣母霍地站了起来,厉声道:“你以为老身不能把你拿下么?”
仲飞琼冷然道:“圣母也许有此能耐,但仲飞琼也不会束手就擒。”
火灵圣母一脚跨出软轿,厉声喝道:“小丫头,你想反了。”
淮南子胥哲夫道:“掌门人,咱们该替她们作个和事佬吧。”
恽钦尧点点头,缓步走上,拱拱手道:“圣母请歇怒。”
火灵圣母大声道:“这和你们淮扬派无关。”
恽钦尧含笑道:“圣母此言差矣。”
火灵圣母怒声道:“这么说,你们淮扬派一定要插手了?”
恽钦尧道:“圣母和仲姑娘争执,是因岳相公而起,但岳相公是因小女之事负的伤,仲姑娘又从敝庄把岳相公接去的,因此敝派自然也不能不问。”他口气微微一顿,接下去道:“再说岳相公是受在下舅兄宋盟主之托,送剑来的,岳相公又是天山传人,万一他伤势如有变化,叫在下如何交代呢?”
恽钦尧这番话,说得很技巧,第一,他表明立场,淮扬派不能置身事外。第二、拖出武林大老宋镇山,他故意称之为宋盟主,即是暗示宋镇山当过八大门派盟主。第三,再加重语气,说岳少俊是天山传人,藉以增加火灵圣母的顾忌。
在火灵圣母的眼中,淮扬派只是一个地方门派,当然并不值得重视,但今天淮扬三杰全在于此,实力自然不可忽视。她对宋镇山当然也并不在乎,腊八掷钵禅院之会,本来就是对付八大门派的。使她顾忌的,还是「天山传人」这四个字。
自从她看出岳少俊是天山门下,就对他存着极大的顾忌,后来她三招剑法,全被岳少俊接下,一时老羞成怒,起了杀心,才使出「火焰刀」,准备把他一举击毙。她「火焰刀」出手,经祝巧巧一声尖叫,使她心头一凛,把掌力收回了大半,同时也发觉自己女儿竟然爱上了岳少俊。
及至祝巧巧偷偷的把三颗「火灵丹」,送到归云庄去,她心中忽然有了主意,自己如能促成女儿好事:「天山传人」岂不成了自己的女婿?有「天山传人」做女婿,岂不得了武林中最大的支援?这就是她这次亲自追来,非逼着仲飞琼交出岳少俊来的原因。
闲言说过,却说火灵圣母听了恽钦尧的话,不觉横了他一眼,冷声道:“依恽大侠之见,要老身如何呢?”口气已经软了。
恽钦尧道:“圣母方才未来之前,在下曾听仲姑娘说过、岳相公服了仲姑娘的「雪参丸」,内腑火气虽已消解,但血气逆转,伤势似乎并未稍减,仲姑娘急于回转雪山,大概是想求助于她令祖雪山老人去的。”
火灵圣母不信的道:“这不可能,老身这记「火焰刀」,最多只用三成力道,伤得不至于太重,姓岳的小伙子,既然服了雪山的「雪参丸」,伤势应该已有起色,绝不至于逆血倒行。”
仲飞琼道:“晚辈说的并无半句虚言,岳少俊气血逆转、仍然昏迷不醒人事。”
恽钦尧笑了笑道:“岳相公是因「火焰刀」伤势所引起、如今好在圣母已经亲自赶来,就算「火焰刀」的伤势最重,有圣母在场,定可着手成春,再说敝师兄易清澜,在江湖上,对伤科一道,亦颇有心得。因此在下之意,仲姑娘如若真是救人心切,就不用舍近就远,何妨先让圣母和敝师兄看看,如能治好,就不用于里跋涉了,不知圣母和仲姑娘二位意下如何?”
他这番话,在仲飞琼来说,她是已经没有办法,才急着赶上雪山去的。对火灵圣母来说,她治好了岳少俊的伤,对女儿的亲事,自然是有利的。火灵圣母一念及此,立即点头道:“好,老身同意恽大侠的提议。”
仲飞琼也点点头道:“晚辈只是救人心切,才急着赶回山去的,既然圣母愿意为他治伤,晚辈自然同意了。”
易华佗笑道:“既然二位都同意了,那就请仲姑娘要人把岳相公抱下车来吧。”
仲飞琼点点头,回身道:“胡嬷嬷,你就把他抱下来吧。”车中没人答应。仲飞琼又道:“胡嬷嬷,你把岳相公抱下来呀。”车中的胡大娘依然不知所闻,没有作声。
仲飞琼心头不觉微感意外.说道:“涂金标,你去看看,胡嬷嬷是不是睡着了?”以胡大娘的武功,当然不会在强敌环伺之际,自顾自打盹,睡熟之理。
涂金标答应一声,掀起车帘,叫道:“胡大娘……”口中甫出喊声,陡觉不对,急忙回身道:“二小姐,车中出事了,岳相公不知去向,胡大娘也好像被人点了穴道。”
仲飞琼听得猛然一惊,说道:“会有这种事?”身形一闪而至,掀开帘子,迅速跃入车中,但胡大娘双目微阖,一个身子靠着车厢,正在扛盹,显然着了人家道,她手上本来横抱着的岳少俊,果已不见,这下直看得仲飞琼不禁一呆。
车子就停在大路上,车子前面还站着崆峒、淮扬两派高手,这人是如何丢的呢?她目光盯了车后一个小窗一眼,这窗口很小,就算有人潜入,也要手先身后,爬着进来,如何能把岳少俊人不知鬼不觉的运走?这原是她心念一转之间的事,但就在她跃入车中之时,火灵圣母、祝巧巧和恽夫人、恽慧君等人,也不约而同的赶了过来,所有目光,一齐投向车中。
仲飞琼玉手轻挥,一下拍在胡大娘的肩头,推开了她被制穴道,口中急着叫道:“胡嬷嬷,你醒一醒。”
胡大娘口中「啊」了一声,倏地睁开眼来说:“二小姐,你有什么吩咐?”
仲飞琼道:“岳相公呢,被劫走了?”
“岳相公?被谁劫走了?”胡大娘听得一怔,低头一看,不由得张口结舌的道:“岳相公会被人劫走了?他……”
仲飞琼道:“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吗?”
胡大娘惊异得不知所云,说道:“老身明明抱着他,这就奇了,二小姐没看见劫走他的人吗?”
仲飞琼道:“我要是看见是谁劫走的,还会问你?”
胡大娘惶然道:“老身该死,老身真的一点都不知道,方才还听你和圣母说话,后来……后来只觉……只觉一阵困倦,好像打了个盹……唉,这会是什么人劫走的呢?”
火灵圣母突然冷笑一声道:“老身知道。”
忽然身形一晃,一个人离地数寸,笔直的朝恽钦尧身前平飞过去,口中喝道:“恽钦尧,是你把姓岳的小伙子弄走了吧?”
恽钦尧疾退一步,骇然道:“圣母此话怎讲,恽某等人都在这里,怎会把岳相公劫走?”
火灵圣母又是一声冷笑道:“不是你们派人暗中把他弄走,还会是谁?”
恽慧君哼道:“明明是你们把人劫走了,还想栽赃吗?”
火灵圣母凶睛一下转向恽慧君投来,厉声道:“小丫头,你敢对老身这般说话?”
恽慧君道:“我有叶么不敢?”
火灵圣母狞笑道:“你再说一句,我就毙了你。”
恽夫人怕女儿吃了亏,急忙跨上一步,凛然喝道:“祝灵仙,你不觉得以大欺小吗?别人怕你火灵圣母,老身还未必把你放在眼里。”
火灵圣母厉声笑道:“很好。”她只说了两个字,就朝身后喝道:“剑来”她喝声出口,立即有一名中年女子手捧古剑,恭敬的送上。
祝巧巧一闪身,抢了出来,说道:“娘,我也要去会会恽慧君呢。”
“呛。”长剑出匣,一下欺到恽慧君身前,长剑一指,喝道:“你亮剑。”
恽慧君岂肯让步,冷笑道:“我正想领教领教你们崆峒派有什么惊人之艺?”纤手一抬,刷的一声,抽出一支铁剑.竖立当胸,目光抬处,冷然喝道:“你请呀。”口中虽然说着「请呀」,但口气并不客气。
祝巧巧一扬腕道:“你小心了。”火灵剑一抖,浑身上下,卷起几缕剑光,精芒冷电,缤纷飞舞,疾攻而上。恽慧君身形一偏,当胸长剑似飞蛇般直迎出去。
祝巧巧猛见一道剑影,疾射面门,剑上似有一股极大吸力,自己刺出的剑势,大有被吸引之感,心头一凛,暗道:“她使的大概就是吸金剑了。”心念一动,立即身随剑转,急走偏锋,展开精奇招数,着着抢攻。
祝巧巧使的是「崆峒剑法」,本以迅速见长,却不料恽慧君剑法展开,同样快捷无比,变化精奥,以攻还攻,丝毫不逊。火灵圣母和恽夫人皆因爱女抢先出手,恐有闪失,两人反倒停了下来。瞬息之间,祝巧巧,恽慧君两入已打了三五十招,祝巧巧因恽慧君手上使的是吸金剑,伯被对方吸着,不敢硬碰硬。
恽慧君也因久闻火魔女之名,伯剑势稍一松懈,对方火器会趁机出手,是以加紧运剑,剑法出手、一剑紧过一剑,同样招招进逼。两人这一番缠斗,剑光如织,一沾即走,两剑从不相交,两位姑娘都把对方当作了情敌,自然各展绝学,互争奇胜,剑来剑往,谁也不肯认输,因此愈打愈勇,形同拼命。
仲飞琼担心岳少俊安危,更是心乱如麻,她自然不会关心两位姑娘以剑相搏的场面,侧脸朝胡大娘问道:“胡嬷嬷,依你看岳相公会是被谁劫走的呢?”
胡大娘低沉一笑道:“这话老身可不敢说……”
仲飞琼道:“你但说无妨,岳相公伤重垂危,此时把他劫走,真急死人了。”
胡大娘道:“二小姐,你想想看,双方在场的人,都是为岳相公来的,而且都想把岳相公夺回去,对不?”
仲飞琼点点头道:“你只管直说,这是什么时候,你还绕着弯说话?”
胡大娘笑了笑,声音说得更低,道:“淮扬派淮扬三杰,和恽夫人都赶来了,可说高手全在这里了……”淮扬派高手,全在这里了,这是说,崆峒派虽然火灵圣母亲自赶来,但她手下可用的人,并未全在这里。
不错,火灵圣母手下,网罗了不少奇技异能之人,除了她派人暗中把俊弟弟劫走,不可能会是淮扬派的人。她硬指淮扬派劫走了岳少俊,分明是金蝉脱壳,移祸江东之计。仲飞琼点点头道:“我懂了。”一跃下车,缓步朝火灵圣母身前走去,口中冷冷的叫道:“圣母……”她脸色冷峻,双目之中,隐射出慑人的冷芒,一看就知她神色不对。
这时恽慧君和祝巧巧打到片刻,两人粉脸上都已有了汗水。恽慧君觑个真切,手腕倏翻,吸金剑朝外一引,一下把对方火灵剑引了开去,左手一指,飞快朝祝巧巧胸前「玄机穴」点去。
祝巧巧长剑被人引开,胸前门户大开,心中方自一惊,瞥见恽慧君骄指点到,一时无法封解,急急往后跃退,但她是个平日骄纵任性的人,一向自视甚高,此时被恽慧君引开长剑,差点还被她一指点中,心头自然十分怒恼,跃退的人,连脚跟还未站稳,身形一侧,左手抬处,三支火龙镖,疾如穿梭,飞射而出。
恽夫人看得心头一急,急忙叫道:“慧儿小心。”其实不用她喊,恽慧君长剑一撩,已把三支火龙缥一起吸在剑尖上。
火灵圣母望了恽夫人一眼,哼道:“你叫什么?”
恽夫人气怒道:“我向我女儿出声警告也不行吗?”
火灵圣母冷冷的道:“你女儿点出一指的时候,我有没有向我女儿出声警告?”
恽夫人听得大怒,喝道:“慧儿,你回来,我要领教领教火灵圣母的绝招。”
恽慧君答应一声,随手一抖长剑,把三支火龙镖掷向草堆之中,盈盈朝娘走来。但听身后「烘」的一声,回头看去,原来自己把三支火龙膘掷到地上,竟然发出一蓬三尺高的碧焰,连山石、青草都熊熊燃烧起来。心中暗暗一惊,忖道:“好厉害的火气。”
火灵圣母手中握着一柄带鞘古剑,冷厉的道:“你要和我动手,好。”右手紧握剑柄,正待拔剑。
“圣母。”仲飞琼冷峭的声音,适时传了过来、
火灵圣母看出她神色有异,仲飞琼是雪山老人的嫡亲孙女,她自然不敢等闲视之,一面暗暗凝神戒备,一面故作从容,侧脸问道:“仲姑娘有什么事?”
仲飞琼道:“据晚辈推想,岳少俊在车厢中离奇失踪,似乎和淮扬派无关。”
火灵圣母微微一怔,问道:“此话怎说?”
仲飞琼道:“淮扬派虽然弟子遍布江淮,但盛名久著的淮扬三杰和恽夫人全在此地,晚辈车中的胡嬷嬷,并非弱手,如说要使她在不知不党中,被人点了穴道,恐非淮扬派门人弟子所能办得到。”
火灵圣母板着脸道:“那么依你所说,是什么人劫走的呢?”
仲飞琼目光一抬,徐徐说道:“圣母真的要晚辈说吗?”
火灵圣母道:“你倒说说看,难道会是老身派人把他劫走了?”
仲飞琼冷然道:“圣母认为晚辈想的不对?”
火灵圣母冷嘿一声道:“你总有个说法吧?”
仲飞琼道:“要制住胡嬷嬷,而不使胡嬷嬷有所警觉,此人必须精擅隔空点穴,而且必须在十步之外发挥。”火灵圣母口中「唔」了一声。
仲飞琼接下去道:“制住胡嬷嬷固然不易,但要在一个小小窗口,把岳少俊神不知鬼不党的运出去更难,此人非绝顶高手,绝难办到。”火灵圣母依然只「唔」了一声。
仲飞琼道:“因此晚辈觉得……”
火灵圣母道:“你直说无妨。”
仲飞琼道:“只有圣母手下,网罗了不少武林奇技异能之士,高手如云……”
火灵圣母桀桀大笑道:“所以你认为是老身派人把他劫走的。”
仲飞琼道:“晚辈正是此意。”
火灵圣母道:“那么你打算如何?”
恽慧君尖声道:“好啊,原来果然是你们把岳相公劫走的。”
祝巧巧听得脸上绽出了喜容,哼道:“是又怎样?”
仲飞琼没有去理会她们的话,望望火灵圣母,平静的道:“圣母派人劫走岳少俊,不知用意何在?”
火灵圣母两鬓自发飞扬,厉笑道:“老身行事,用得着你管么?”
仲飞琼脸色一变,抗声道:“圣母从晚辈车中劫走的人,晚辈自然要问了。”
祝巧巧困惑的道:“娘,岳相公……”
火灵圣母怒叱道:“你不许多嘴。”祝巧巧嘟起小嘴,不敢多说。
仲飞琼抬头道:“圣母已经知道岳少俊是晚辈的义弟了?”
火灵圣母气鼓鼓的道:“老身早已听你说过。”
仲飞琼道:“那么就请圣母看在晚辈薄面,把岳少俊交还晚辈。”
“说得很轻松。”火灵圣母冷笑道:“既然你认定是老身派人把岳少俊从你车中劫走的,老身若要交还给你,又何用派人把他劫走?”
仲飞琼神色愈来愈冷,哼道:“圣母那是不肯交人了?”
火灵圣母道:“就算老身不肯吧?”
“好。”仲飞琼斩钉截铁的应了声好,凛然道:“寡由圣母而启,若是伤了两家和气,那就罪不在我了。”「锵」的一声,抬手拔剑,凤目抬处,两道凛若秋霜的眼神,直注火灵圣母,神色凝重,缓缓吸了口气,冷然道:“圣母请亮剑。”
火灵圣母一张老脸,变得铁青,桀桀笑道:“仲丫头,你要和老身动剑?”
仲飞琼道:“这是圣母逼我动剑的了。”话刚出口,但见四道人影,如飞而来,那正是春风、夏雨、秋霜、冬雪四人,心头不禁一怔,回头问道:“你们来此作甚?”
春风眼看二小姐长剑出鞘,她对面的人,竟然会是火灵圣母,一时有话不敢出口,只叫了一声:“二小姐……”事实上她们也跑得娇喘吁吁,也答不上话来。
仲飞琼道:“你们究竟有什么事?”春风走上一步,附着她耳朵,低低的说了几句。
仲飞琼低声问道:“他说是测字看相的?”
春风点点头道:“是的。”
仲飞琼问道:“他没说叫什么名字?”春风又摇了摇头。
仲飞琼明白了,在车中运走岳少俊的,准是金铁口无疑,她说只有他可以治得好岳少俊的伤,大概不会胡说,但这话她不能说出来。因为眼前有崆峒和淮扬二派的人在,他们拦截自己,全是为岳少俊而来,自己说出来了,他们定然会舍了自己去追金铁口。
也许金铁口此时正在附近为俊弟弟治疗,以真气疗伤,是不能有人惊扰的,看来只有将错就错,由自己担待一阵了。她心念闪电一动,立即朝春风吩咐道:“你们且退下去。”春风等四人,应了声「是」,果然躬身退下。
靳半丁却在此时,凑了上来,朝火灵圣母躬躬身道:“圣母歇怒,请容属下一言。”
火灵圣母道:“你有什么话,快说。”
靳半丁道:“雪山、崆峒,携手合作,圣母和仲姑娘这一动剑,岂不伤了两家和气,再说岳相公……”
火灵圣母一摇手道:“不用说了,当初他们三人下山之时,雪山老神仙是如何说的?她们原是配合咱们崆峒派行动,三个丫头,悉归老身指导,如今仲丫头为了一个姓岳的小子吃里扒外,居然向老身叫阵,老身若不给她一点厉害,还当咱们崆峒派因人成事呢。”说到这里,目注仲飞琼凛然道:“仲丫头,老身让你发招,你可以出手了。”
“梯他……梯他……梯梯他他……”大路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拖着皮鞋的脚步声,只见一个人连奔带走,急步而来,转眼间,由远而近。双方正在剑拔弩张之际,这人的出现,自然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。
大家回头看去,那是一个头戴瓜皮帽,身穿一件洗得发了白的青竹布衫的瘦小老头,耸着双肩,走起路来直像一只大马猴。这人生相狠琐,斗鸡眼,酒槽鼻,嘴上还留着两撇鼠须,一副落魄模样,你说他有多狼狈,就有多狼狈。
在场之人,除了仲飞琼,谁都不认识他,仲飞琼一眼看到来的正是金铁口,心中不由一怔。方才他听了春风的话,满以为俊弟弟是他救走的,心头本已放下了一块石头,但此时看样子,金铁口刚刚来,比春风等四人还慢了一步,由此看来,从车子中把俊弟弟弄走的难道不是他吗?
心念方在转动之间,突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,说道:“我的姑奶奶,你叫小老头追得你好苦,若是小老头迟来一步,我那小师弟一条小命,差点就送在你千里了,你也没找我小老头商量商量,你要七公、八公两个老糊涂蛋替他打通什么经脉?要知我那小师弟练的是「逆天玄功」,气血本来就是逆行的,硬要把他弄顺过来,你说这份罪,有多难受?不过你也别替他担心,现在总算没事……”这是金铁口的声音,他一路埋怨走来,施的是「千里传音」之术。
仲飞琼听得又惊又喜,惊的是岳少俊练的「逆天玄功」,自己误认为他气血逆行,硬要替他打通经络。差幸七公、八公在替他打通经脉时,突然遭人暗算,不然,全身经脉都被他们打通了,俊弟弟还有救吗?喜的是金铁口最后说的叫自己不用担心,现在总算没事了,他虽然没说出俊弟弟现在如何,但这句「总算没事了」,岂不是说俊弟弟的伤势已经治好了吗?当着这许多人,金铁口没说下去,她自然不好多问。
春风赶忙趋到仲飞琼身边,低低的道:“二小姐:就是他……”
仲飞琼瞪了她一眼,叱道:“你退下去。”春风不敢多说,低着头,退了下去。
这两句话的功夫,金铁口已经梯梯他他的走到了仲飞琼,火灵圣母两人面前,他没去理会仲飞琼,只是朝火灵圣母抱拳打拱,满脸笑容,说道:“这位大概就是封神榜上有名的火灵圣母了,小老儿这厢有礼。”
火灵圣母平日目空四海,眼看来人是一付落魄模样,早就打心眼里起了厌恶之意,再听他的口里说着什么,「封神榜上有名」,更是怒恼,哼道:“你是什么人?”
金铁口连忙耸耸肩,陪笑道:“小老儿是测字看相的金铁口,小姓金,因为铁口论相,不准不要钱,所以大家就叫小老儿金铁口。其实小老儿的本名叫做福根,福气的福,根本的根,这名字还是先父给小老儿取的,说小老几福大命大,是他老人家的命根子。唉,如今只落得测字糊口,好在大家已经叫惯小老儿金铁口,再也没人再叫小老儿……”他说得口沫四溅,还露出一口积满黄垢的门牙,说话之时,又是一股酒气,再加酒蒜异臭,令人欲呕。
火灵圣母不耐的道:“你不用说了。”
“是,是……”他只是躬着身,陪笑道:“但……但小老儿非说不可……”
火灵圣母身边一名中年女子叱道:“你还不快说。”
金铁口惶恐的道:“这……这位大……嫂……”
那中年女子追随火灵圣母数十年,从未嫁人,给金铁口这声「大嫂」,叫得心头大怒,厉声道:“你是找死。”
“不,不,不。”金铁口连声说「不」,后退了一步,依然打着拱道:“火……圣母,五行金木水火土,这五行之中,小老儿和你都占了一个字,也不算外人,小老儿是给你老姐姐带信来的。”原来他从金木水火土,排来的亲戚,居然叫起火灵圣母老姐姐来了。
仲飞琼不知他要耍什么花佯?但光是这份缠夹,就几乎要笑出声来。那中年女子看他满嘴胡说八道,叱道:“老不死……你……”
火灵圣母听说他是给自己带信来的,不觉朝那中年女子抬了抬手,一面问道:“是什么人叫你带信来的?”
“什么人?小……老儿不认识他。”金铁口伸手指指背后说道:“今天早上,小老儿刚摆好测字摊,就有一位老爷找了来。小老儿问他要不要测字,他说不要,小老儿问他要不要算命,卜卦,他说都不要,后来他拿出一绽银子……”
他从怀中掏摸出一绽碎银,在掌心摊了摊,耸耸肩,笑直:“他……他说要小老儿找一个叫火灵圣母的人,替他带一个信……小老儿说……我的老天爷,火灵圣母是封神榜上的人,死了已经有几千年了,叫小老儿到那里去找……”
那中年女子又喝道:“你敢在圣母面前如此放肆?”金铁口吓得又退后了半步。
火灵圣母道:“别拦他,让他说下去。”
金铁口道:“那老爷摇摇手道:“说不是封神榜上的火灵圣母,叫小老儿不用多问,只要朝这条路上来,遇上一个坐在轿里的白发老妇人,就是火灵圣母。”
火灵圣母道:“那人你不知道他姓名?”
金铁口道:“不知道。”
火灵圣母道:“那你就说说那人是怎么一个模样,总得说出来吧?”
金铁口想了想,道:“是个老爷,大概总有六七十岁了,留着一把花白胡子,看他样子,穿得蛮体面,好像是古铜色团花缎面黑羔皮袍子。相也生得不错,天庭饱满,地角方圆,是子孙满堂之相,只是两道花白眉毛浓了些,早年少说也是一位军爷……”他说了半天,仍然没说出什么来,这样的老人,岂非多得很?
火灵圣母道:“不用说了,他要带的信呢?”
金铁口耸耸肩道:“喔,那……那是口信。”
火灵圣母道:“他口信怎么说?”
金铁口搔着头皮说,蹑糯的道:“小老儿方才只顾赶路,一时忘……忘……了……”
中年女子喝道:“你真是不知死活……”
火灵圣母神色冷峻,说道:“你一句也想不起来了?”
金铁口搔头挖耳的道:“那……是两句很好记的话……小老儿真该死……竟会……哦,哦有了……有了。”
火灵圣母冷声道:“你说。”
金铁口忽然凑上一步,笑嘻嘻的道:“那老爷要小老儿告诉火……圣母老姐姐的,是……叫你「孽海无边,回头是岸」……”
火灵圣母听得大怒,厉喝道:“无知匹夫,你敢戏弄老身。”扬手一掌,劈了过去。两人距离本来不远,火灵圣母这一掌,又是怒极而发,出手极重、极快,因此金铁口根本没有躲闪的机会,但听「啪」一声,一个人应掌飞起,被摔出去七八尺远,还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。
就是他在地上翻滚之际,淮扬大侠浑钦尧突听耳边响起一个细如蚊子的声音说道:“腊八会期已近,你们该早做准备,大夥合计合计,还呆在这里做什么?不过会无好会,宴无好宴,还是不去的好……”恽钦尧听得不由一怔,这说话的会是谁呢?急忙举目看去。
金铁口在地上打了两个滚,忽然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,拍拍长衫,说道:“火……圣母,你这也未免太不讲理了,小老儿为了一绽碎银子,替人带信来的,你听了不痛快,也不该把气发在小老儿的头上,小老儿若不是还挨得起揍,就这一巴掌,不送了老命?两国交战,不斩来使,你怎好动手就打,给女人打一记巴掌,要倒三年霉……”这下看得淮扬派和崆峒派的人,都暗暗惊讶不止。
当然在场的人中,只有仲飞琼一人知道金铁口的来历,知道他一身功力,高不可测,火灵圣母这一掌,自然伤不了他,但其余诸人并不知道金铁口的来历,眼看火灵圣母怒极出手,这一掌少说也使了四五成力道。不料这瞧不起眼的猥琐老头,居然只打了两个滚,又爬了起来,看样子身上一点伤也没有,最感惊诧的还是火灵圣母,她心里有数,因为自己看到这瘦小老头,就心存厌恶,而且他一再戏耍自己,激起了自己的杀机。
这一掌至少暗蕴七成力道,准备把他力毙掌下,他明明被自己击中,怎会一无所伤,又爬了起来,此人究竟是何来历?右护法靳半丁江湖经验,何等老到,看出金铁口决非常人,不觉冷笑一声,举步走出,缓缓说道:“阁下装作的真像,真人不露相,果然身手非凡,不知是那一条道上的朋友,既然冲着崆峒派而来,总该亮个万儿吧?”
“老管家说的话,小老儿一句也听不懂。”金铁口那两只斗鸡眼,盯着靳半丁,拱拱手道:“老管家只怕看走眼了,小老儿以测字着相糊口,快二十年了,为了贪图一锭碎银子,给人家带信,这不是第一次……”堂堂崆峒派右护法,被他看作了「老管家」。老管家者,家奴是也。
靳半丁气得老脸发白,怒喝一声:“住口,老夫靳半丁乔为崆峒派右护法,阁下纵然没有见过靳某,也该听人说过靳某的字号了。”
金铁口凑上一步,缩着头道:“你老哥难道不是那老姐姐的跟班?”
火灵圣母沉着脸道:“靳护法,你退下去。”靳半丁应了声「是」,敛手而退。
金铁口耸耸肩,似乎有点胆怯,陪笑道:“老大姐,小……老儿口信已带到,这里没……没小老儿的事了,小老儿该走了……”转身欲走。
他这转身,仲飞琼只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:“这儿也没你的事了,此时不走,更待何时,小师弟就在十二里庙,你快些去吧,这里自有小老儿会应付的。”
火灵圣母沉喝一声:“站住。”
金铁口急忙转过身来,摸摸酒糟鼻,陪笑道:“老大姐,你还有事?”
仲飞琼听了金铁口「传音入密」的话,俊弟弟有了下落,心头一喜,那还停留,转身朝四名恃女挥挥手道:“咱们走。”四名侍女答应一声,就像花蝴蝶一般,纷纷纵起,一下就闪上了车。
火灵圣母冷喝道:“仲飞琼,你要走么?”
仲飞琼欠身道:“这里没有晚辈的事了,晚辈告退。”
火灵圣母喝道:“慢着。”
金铁口回身道:“对,对,小姑娘,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,你只管走吧,老大姐这里,自有小老儿替你担待……”
火灵圣母听得心头大怒,厉声道:“你算什么东西?”挥手又是一掌,击了过去。她方才用了七成力道,只把金铁口打了几个滚,这回出手,自然又加了几成力道,掌势甫出,一团凛厉的掌风,挟着呼啸之声,像怒潮般涌了过去。
金铁口像大马猴跳了起来,跳开数尺,避开掌风,脸上微现不快,说道:“老大姐,这就是你不对了,你方才打了小老儿一掌,小老儿看在一锭碎银子份上,自认霉气,不和你计较了,古人说得好,一之为甚,其可再乎?你第二次出手,这就不该了。”
仲飞琼不再多说,自顾自飞身上车,涂金标不待吩咐,扬起长鞭,在空中发出「噼啪」一声,两匹马立即撒开四蹄,辘辘而去。靳半丁因不知瘦小老儿的来历,没有火灵圣母吩咐,自然不敢阻拦,任由马车驰去。
火灵圣母眼看仲飞琼自顾自走了,心头自然极为愤怒,这口气,不觉全落在金铁口的头上,劈出一掌,被金铁口跳开,怒笑一声道:“老身倒要看看你能躲得过几掌?”挥手又是一掌,劈了过去。
金铁口方才往左跳开,这回身子一跳,往右跳开。但火灵圣母功力精湛,掌势出手,能发能收,这一掌扬手劈出之后,中途手掌悬空一停,等金铁往右跳开,掌势才吐。
金铁口双脚堪堪落地,一团强劲掌风,也正好跟着涌到,金铁口口中「啊」了一声,一个人就像被人凭空推了一把,冲出去四五步之多,掌风擦着他背脊掠过,只见他脚下一停,连连摇手,大声叫道:“老大姐,慢来,慢来,小老儿还有话说……”
火灵圣母虽然怒极,但究竟是成名多年,不肯失了身份,掌势一停,哼道:“你还有什么话要说?”
金铁口伸手指指淮扬三杰,说道:“老大姐一定要和小老儿动手,也总得让他们走了才行。”
火灵圣母横了淮扬三杰等人一眼,冷声道:“他们碍着你了?”
金铁口摸摸酒糟鼻,凑上一步,陪笑道:“你火灵圣母算来总是小老儿的老大姐,小老儿也不敢隐瞒,小老儿从小得异人传授麻衣相法,从那本破相书上,参悟了麻衣手法,所谓麻衣手法,不出手则已,一出手就得有人披麻戴孝,这是失传了几百年的绝活……”
他说得口水横飞,一脸俱是得意之色,接着道:“古人说得好,旁观者清,小老儿这手绝活,若是给旁观的人偷学了去,这还得了?所以……所以……咳、咳、小老儿和人动手过招,就不喜欢有人旁观。”说到这里,回头耸耸肩道:“喂,恽大侠,你是淮扬派的掌门人,总不至于想偷学小老儿的绝活吧?那就请吧。”
在他说话之时,恽钦尧耳边听到一个极细的声音,说道:“你们快些走吧,替小老儿去告诉宋老大,掷钵禅院之会,有着极大阴谋,那是一个陷阱,千万小心。”
恽钦尧听得心头大为凛异,此人在说话之时,居然还能同时施展「传音入密」,一身功力,岂不骇人。他要自己等人离开,必有原因,一念及此,这就拱拱手道:“金大侠既然要在下等人离开,在下敢不从命?”回过身朝淮南子胥哲夫,易华佗三人拱手道:“大师兄,二师兄,咱们走吧。”淮南子早已看出那个自称金铁口的,绝非常人,因此没有多说,点了点头。
恽夫人眼看丈夫听了金铁口疯疯颠颠的话,连岳相公无故失踪,也不再多问,居然要走,不觉说道:“老爷子……”
恽钦尧没等他说完,截着道:“不用说了,有话回去再说。”说罢,和淮南子,易华佗三人,当先往大路上行去。
恽夫人拉着恽慧君的手,说道:“慧君,咱们走吧。”跟着三人身后而去。
穿十八章八大门派集会南陆
火灵圣母眼看恽钦尧等人果然离去,心头怒气难遏,目注金铁口,喝道:“现在老身可以出手了吧?”
金铁口双手连摇,叫道:“慢来,慢来,小老儿说过,小老儿动手,妙不可言,不能让人偷学了去,老大姐,你那位千金,和老管家,四位大姑娘,也该走远点吧?”
火灵圣母怒道:“你要他们到那里去?”
金铁口耸耸肩道:“少说也得退到十丈以外去……”
火灵圣母怒道:“你有多少本领,只管使来,没有人会偷学你的。”挥手一掌,迎面直劈过去。
金铁口这回不再躲闪,依样葫芦,右手抬处。挥手发掌,迎面劈来,一面说道:“老大姐,你好好说话,别光火好不?”火灵圣母明明发掌在先,但不知怎的,自己掌势未出,对方一只枯瘦的手掌,已经抢在前面,压到面前,迫得自己竟然无法出掌。
金铁口逼住了她的掌势,接着说道:“其实小老儿这也是为你老大姐好,你是崆峒派的副掌门人,成名多年,威望久著,如果……嘻嘻,万一给小老儿的麻衣手法所败,给你手下的老管家们看在眼里,老大姐岂不没有面子
火灵圣母听得怒不可遏、沉喝一声:“匹夫,你有多大能耐,敢口发狂言?”右掌一收即发,平胸推出,左手同时化掌。斜切而下,双掌齐发,出手快逾电闪。
金铁口道:“不敢,不敢,小老儿就只有这点能耐。”同样双手齐出,右掌平推,左掌斜切,完全和火灵圣母的招式,一般无二,但他依然抢在火灵圣母之前,等火灵圣母双掌甫发,已被他抢了先机,就像出路被人堵住一般,掌势再也劈不出去。
火灵圣母愤怒的喝道:“你是什么手法?”
金铁口耸耸肩,得意的嘻了一声,才道:“这就是「麻衣手法」,老大姐,你可别小觑了它,真要给它劈上,你子孙准得披麻戴孝呢。”
火灵圣母怒笑一声道:“很好。”突然欺身扑上,双手扬处,接连劈出了九掌。
崆峒「九凝掌」,以掌法奇幻,令人滋疑而出名。「九凝掌」掌法展开,除了挨打,你休想封架,因为这一套掌法,似实而虚,似虚而实,每一掌都可实可虚,你根本无从法封架。火灵圣母就是因为方才接连两掌,都被金铁口抢了先机,逼住掌势,故而使出崆峒派独门秘技「九凝掌」来。
这下果然不同凡响,但见她出手掌势忽拍忽切,忽推忽戮,不但变化精妙,抑且动作奇快,令人目之为眩。金铁口口中「啊」了一声,脚下往后连退了两步。火灵圣母看得暗暗冷笑:“就算你退上百步,也休想逃得出老身的手掌。”
就在她心念转动之际,只听金铁口叫道:“老大姐,小老儿那就只好还手了。”双手跟着递出,但听接连响起一阵「啪、啪」轻响,和火灵圣母连对了八掌,掌掌接个正着。原来他在火灵圣母第一掌递出之时,脚下后退了两步,这两步后退,正好避开了第一掌。
这人怪也就怪在这里,他自己好像从没学过什么招式,完全靠临时学样,跟对手来个依样葫芦,摹仿人家的出手招数。这回火灵圣母使出「九凝掌」、来,掌势奇幻、奇快,他学不像了,故而在第一招上,被逼得后退了两步。
不,他这后退两步;就是为了要看清楚对方的手势,好加以摹仿,因此等火灵圣母第二招出手,他就依样葫芦,使出第一招来。这就是说火灵圣母掌法使得太快,他只好落后一招,以你的第一招,对付你的第二招,以你的第二招,对付你的第三招,这样依次学样,直到最后以你的第八招,对付你的第九招。
「九凝掌」,一共只有九招,接下第九招,掌法也已经使完了。这八掌,记记接实,发出八声「啪」「啪」轻震,两人居然功力悉敌,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三步,这下看得火灵圣母心头大为凛骇。这个瞧不起眼的猥琐老头,一身功力,居然还不在自己之下。
当然更使他惊异的是对方以「九凝掌法」,接下了「九凝掌法」。她浸淫这套掌法,已有数十年之久,可以说熟得不能再熟,据她所知,第一招绝不可能用来接第二招。申言之,第二招也绝不可能用来接第三招,第三招也绝不可能接第四招,第四招不能接第五招,第五招不能接第六招,第六招不能接第七招,第七招不能接第八招,第八招不能接第九招,但他都接了下去。他竟然把不可能封架的招式,用以封架了自己的快速奇幻的招式,岂非奇迹?
火灵圣母心头虽然感到无比的凛骇,但「九凝掌法」并不是她压箱子的本领,尤其试出对方内功,最多和自己不相上下,也未必高出自己,心中依然有恃无恐,冷冷的道:“看不出你还有点门道。”
金铁口耸耸肩,嘻嘻一笑道:“老大姐夸奖了,咱们谁也没有输给谁,那就不用比了吧?”
“不比可以。”火灵圣母白发飘飞,厉笑道:“你只要把命留下来就好。”
金铁口吃惊道:“老大姐,你……认真了?”
火灵圣母冷然道:“你以为老身是和你玩的?”
金铁口摸摸酒糟鼻,呵呵笑道:“这么说,小老儿这趟给你带信来,变成玩命来的了?”
火灵圣母目射凶光,点点头道:“不错。”
金铁口望望火灵圣母趑趄的道:“那么老大姐要怎样才放小老儿走呢?”
火灵圣母道:“很简单,只要你能接下老身一掌,老身就任你离去。”
金铁口抓抓头皮,说道:“看来你老大姐这一掌,一定比前面几掌还要厉害了,你前面几掌,已经把小老儿看得眼花撩乱,差点接不下来,这一掌,你出手可要慢一点才行。”
“好。”火灵圣母答应了声「好」,但她笑容后面,却隐藏了无限杀机,随着右手上拍,右掌缓缓举了起来。这一瞬间,但见她整只右掌,呈现出一片火红之色,登时热焰炙人。
“火焰刀。”金铁口耸耸肩膀,同样右手一抬,右掌缓缓举出、口中嘻的笑道:“火克金,小老儿正好姓金,但真金不怕火,你来试试。”他虽然依样葫芦,学着火灵圣母的手势,但伸出来的手掌,还是黄中透白,并没变成赤红。他自然没练过「火焰刀」因为「火焰刀」载在「祝融经」,原来是衡山派的独门绝学。
人灵圣母冷笑一声道:“找死。”这回她放心了,金铁口装腔作势,摹仿着她的手势:「火焰刀」又岂是你摹仿所能学得像的?
正因方才试出金铁口内力不在她之下,故而这次使出来的「火焰刀」,没有上次对付岳少俊那样快速,右掌直立如刀,去势相当缓慢。去势缓慢,正是运起了十成功力。金铁口还是和先前一样,他虽然学着火灵圣母的姿势,但出手较快,右掌一立,就笔直朝前推出,一面说道:“既然出手了,那就干脆一点,这样缓吞吞的,连蚂蚁都打不着……”火灵圣母怒恼已极,口中沉哼一声,掌势如刀,突然加快。
金铁口的手掌,早已伸着在等,眼看双方手掌快要接触。火灵圣母忽然发觉自己满布「离火真气」的手掌,竟似被一层无形气体阻拦住了,再也推不出去,一时心头为之一凛,暗道:“此人居然练成了先天气功?”
但此时自己运集了十成功力的手掌,已然推出,也就是双方已经较上了劲,对方如果不收手,她也无法把掌力收回。因为这是较量内劲,两只手掌上凝聚的是两人的内气真气,只要一方攻力较差,或是稍作退让,对方立可挟排山倒海的威力,乘势追袭,那是非死即伤。
金铁口手掌直竖,盯着两颗斗鸡眼,一霎不霎。火灵圣母更是满脸戾色,一头自发,不住的拂拂自动。两人手掌虽然并未接触,中间还有一尺距离,但明眼人一望而知他们正在各自鼓动真气,全力以赴。火灵圣母身后站着的人,一个个屏息凝神,目不转睛的望着两人。
祝巧巧悄悄走近靳半丁身边,低声问道:“右护法,你看娘是不是能胜过那个糟老头?”
靳半丁微微摇头道:“依老朽看,圣母和他功力修为相差有限,胜负之分,目前还很难看得出来。”
祝巧巧道:“难道娘的「火焰刀」还胜不了他?”
靳半丁道:“此人一直没有露出他的真正来历,甚至此刻圣母已经使出了「火焰刀」,他竖立的依然只是一只普通手掌,看不出他使的是什么功夫,因此这场拼博就很难说了。”
他究竟是老江湖了,阅历较深,已然看出一点端倪来了,很难说,就是说火灵圣母获胜的机会似乎不多。因为「火焰刀」凝聚的乃是「离火真气」,何等霸道?普通气功,根本无法抵挡得住,火灵圣母要胜,一出手早就胜了。
祝巧巧轻哼道:“哼,这糟老头有什么了不起,我去助娘一臂之力。”
靳半丁吃了一惊,忙道:“大小姐,使不得。”祝巧巧那里肯听,右手抬处,三支火龙镖品字形出手,去势如电,朝金铁口侧面打去。
金铁口忽然回过头来,嘻的笑道:“小姑娘,你这算什么,小老儿和老大姐只是闹着玩的,你这三支镖,偷偷的打来,小老儿若是一个照顾不过来,岂不被你打个三镖六洞,穿心而过?”说话之时,右手向空乱抓了抓,看他毫无接暗器的手法,但三只火龙镖全被他抓个正着。
火灵圣母眼看他别过头去说话,这机会岂肯错过,立即猛吸一口真气,掌上又增加了几分功力,朝前推去。祝巧巧看他把自己火龙镖接去,心中虽然觉得手法古怪,有点吃惊,但也暗暗高兴,忖道:“糟老头,姑娘的火龙镖,岂是好接的,活该你倒霉。”
要知火龙镖名虽暗器,实乃火器,方才恽慧君用吸金剑接住她三支火龙镖,掷到草地上,就化作一蓬碧焰,连山石都会燃烧,自然接不得的了。
只听金铁口怪叫道:“好哇,老大姐,你们母女两个,居然来个前后夹攻,幸亏小老儿真金不怕火,须知金生丽水,金中有水,不然你这把「离火真气」,就把小老儿一身瘦骨,当柴烧了。嘻嘻,干柴烈火,不燃者,几希?小老儿就是这几希中的一个,老大姐,我看你也不用再费力气,可以收手啦。”说话之间,直立的手掌,忽然一下收了口去,他好像一点也不在乎火灵圣母乘势追击。
火灵圣母气得老脸发白,也只好把「火焰刀」缓缓的收回。金铁口拱拱手,陪笑道:“小老儿信已带到,那也该告辞了。”说完,又偏过头去,朝祝巧巧裂着一口黄牙,笑了笑道:“只是小姑娘你的三支镖,小老儿可要带回去作纪念品呢。”左手往怀中一塞,转身拖着鞋跟,梯梯他他的往大路上走去。
祝巧巧道:“娘,你老人家怎么放他走了?”
火灵圣母目注金铁口远去,低声道:“此人练成「先天气功」,连娘的「火焰刀」都伤他不得,唉,此人不除,总是咱们的心腹大患。”
靳半丁凑上一步,欠身道:“此事还得赶快飞报教主才是。”火灵圣母「唔」了一声,回身入轿帘,一名侍女放下了轿帘。四个轿夫不待吩咐,由四名侍女,护轿而行,一路如飞而去。
仲飞琼听了金铁口「传音入密」的话,心头欣喜。上车之后,就不时的催着涂金标赶车,午牌方过,就赶到十二里庙。十二里庙,庙在半山之上,山虽不高,但四面群山环抱,有迄逦来朝之象。据说这里是龙脉,这条龙脉,婉蜒而来,足有十二里长,到了这里才结穴,如果有人把祖宗葬在这里,就会出一个真命天子。
但方圆百里的人都得死光,为了这个缘故,当地的人就在龙穴上面盖下一座庙字,这就是十二里庙。十二里庙,其时叫做永镇寺,供奉的是关圣帝君。庙有三进,依山而起,望去极为壮观。因为庙在半山上,涂金标把马车驰到山下,就停下来。
仲飞琼带着胡大娘,和春夏秋冬四婢,拾级朝山上走去。从山下到半山,足有一千多石级,盘曲而上,其中有许多地方,铺的是长石条,非要越过两重山岭,才到地头。仲飞琼刚到达庙门,就见到一个身穿灰布僧衲的和尚,双手合十当胸,站在门口,正待向前问询。
那灰衲僧人看到仲飞琼,就迎了上来,行礼道:“女施主可是姓仲么?”仲飞琼听得暗暗奇怪,不知他如何知道自己姓仲的?其实她可并不姓仲,因为姐妹三个各以孟仲季三字冠在名字上,外人不知道,就以为是姓了。
仲飞琼惊异的点点头道:“是的,我就是仲飞琼,大师傅如何知道的?”
灰衣僧人合十笑道:“小僧奉老方丈之命,在此恭候多时了。”一面拱拱手道:“那就有劳大师傅,带我去晋谒老方丈了。”
灰衣僧人合掌躬躬身道:“女施主且请到里面奉茶,请。”
仲飞琼颔首道:“大师傅请。”
灰衣僧人道:“小僧带路。”转身让里行去。仲飞琼一行人,跟着他进入山门,穿过大天井,从左首一道腰门转入一处院落,精舍三间,布置雅洁,正是庙中接待施主的客室。灰衣憎人把仲飞琼引入室中,合掌道:“女施主请坐。”
仲飞琼在一把椅子上坐下,一面抬目道:“胡嬷嬷你也坐下来。”胡大娘依言在仲飞琼下首落坐。一名小沙弥手托漆盘,送上香茗。
灰衣僧人道:“女施主请用茶。”
仲飞琼道:“烦劳大师傅,请代我通报老方丈一声。”
灰衣僧人合掌躬身道:“回女施主,老方丈此刻正在行功入定,只好委屈女施主请在这里稍待了。”
仲飞琼道:“不知老方丈何时可以醒来?”
灰衣僧人道:“这个小僧就不清楚了,老方丈方才吩咐小僧,在寺外恭候,女施主来了,就请到这里来。”
仲飞琼道:“老方丈既在入定,不好惊扰,只是我想跟大师傅打听一个人。”
灰衣僧人合掌道:“女施主请说。”
仲飞琼道:“大师傅认不认识金铁口?”
灰衣僧人含笑道:“金施主方才来过,小僧自然认识。”
仲飞琼暗道:“这就是了。”一面说道:“方才金铁口抱了一个伤势极重的人……”
灰衣僧人道:“女施主说的是岳施主了。”
仲飞琼急忙点头道:“是的,大师傅也认识岳少俊?”
灰衣僧人道:“不认识,小憎只是听说,岳施主是金铁口的小师弟,不然老方丈岂肯答应替岳施主疗伤?”
仲飞琼问道:“岳少俊是我义弟,他现在何处,大师傅可否领我去看看他?”
灰衣僧人摇摇头道:“这个,小僧……”
仲飞琼道:“我就是金铁口指点来的。”
“小僧知道。”灰衣僧人合掌道:“老方丈所以要小僧在山门前迎接女施主,就是因为今天情形特殊,没有小僧领路,外人纵有通天之能,也休想踏进敝庙一步。”
仲飞琼心中暗道:“这和尚好大的口气。”
灰衣僧人续道:“女施主是老方丈允许进入敝庙的人,小僧不敢相瞒,老方丈此刻正在禅房之中,以佛门「接引神功」,替岳施主导引两处真气,不能有人惊扰。”
仲飞琼低「哦」一声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
灰衣僧人合掌当胸,陪笑道:“女施主多多原谅,暂时请在这里休息,等岳施主醒来,女施主就可以进去看他了。”
仲飞琼道:“多谢大师傅。”但心中却不禁暗暗纳罕,岳少俊任、督二脉,给七公、八公打通,后来二人遇害,把一身功力都注入岳少俊体内,连五公庄公允都束手无策。这里的老方丈,不知是什么人,难道一身修为,还超过七公、八公和五公之上不成。
但继而一想,如果老方丈无法救治,金铁口也不会把岳少俊送到这里来,心念转动,忍不住问道:“我还没有请教,这里的老方丈法号如何称呼?”
灰衣僧人合掌道:“老方丈法号上大下觉。”大觉大师,江湖上从未听人说过。
仲飞琼肃然道:“老方丈佛门高憎,不知系出那一门派。”
灰衣僧人淡淡一笑道:“老方丈已经九十多了,从未在江湖走动,也从未宣示过门派,小僧就不得而知了。”说话之时,只见两名灰衣僧人,端着食盒走入,在中间一张方桌,摆上素斋,退了出去。
灰衣僧人合十道:“时已过午,女施主诸位,远道赶来,想必尚未进食,素斋是现成的,女施主将就着用吧。”
仲飞琼一路赶来,心急岳少俊的安危,数日来,从未好好吃过一餐,此刻已知岳少俊有方丈为他治疗,心下稍安,委实觉得腹中饥饿,忙道:“多谢大师傅了。”
灰衣僧人合十道:“女施主不用客气,小僧告退了。”行了一礼,便自回身退出。
胡大娘道:“二小姐,这几天你一直没有好好进食,咱们就不用客气了。”
仲飞琼点头道:“不但是我,大家都没有好好进过食,大家快坐下来。”说罢,居中坐下,胡大娘和四婢也围着落坐。
这一顿素斋,虽然只是些青菜,豆腐、腐衣,冬笋之类,却胜过鱼肉鸡鸭,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。饭后,两名灰衣僧人撤去盘碗,送上香茗,但那知客僧人并未再来,大家只好喝着香茗,枯坐等待。时间渐渐过去,如今已是晚霞满山,黄昏时候,依然没有一点消息。
仲飞琼枯坐久了,渐渐觉得无聊,不知岳少俊的伤势,是否已经治好,她几次站起,又几次坐下,心头大是烦躁。又过了一会,那两个灰衣僧人,又端着食匣走入,送来了素斋。仲飞琼忍不住问道:“请问二位大师傅,贵寺那位知客大师?现在何处?”
灰衣僧人放下素斋,合十答道:“广济师傅正在忙着,大概很快就会来的,女施主先请用素斋吧。”
仲飞琼道:“多谢二位师傅。”两名灰衣憎人退出之后,大家也不客气,围坐下来,吃过素斋。天色已现昏暗,一名小沙弥在桌上点燃起一支蜡烛,又替大家奉上了茶,只是不见那知客僧广济前来。
这样又过了一刻功夫,才见灰衣憎人广济匆匆走入,连连合十道:“有劳女施主久候,如今岳施主已经醒过来了,女施主请随小僧来。”
仲飞琼听得大喜,问道:“他伤势已经完全好了么?”
广济道:“岳施主只是气血未顺,早经老方丈导引归窍,方才是岳施主调息运功,小僧奉老方丈之谕,替岳施主护法,足足花了两个时辰,以致女施主久候了。”话声一落,接着合掌一礼,说道:“岳施主现在正在客舍中进食,客舍房中,地方不大,这几位女施主,暂时只好请在这里稍坐了。”
仲飞琼点头道:“胡嬷嬷,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,不用去了。”说完,回身道:“大师傅请。”
广济道:“小僧带路。”领着仲飞琼出了客室精舍,折人一条长廊,一路往后进行去。这是盖在山坡间的上排客舍,广济走在前面,行到门口,就脚下一停,伸手推开木门,合十道:“女施主请。”
仲飞琼走近门口,就已看到岳少俊据案进食,心头不禁一喜,急步走人,说道:“俊弟弟,你伤势果然好了。”
岳少俊看到走近来的是仲飞琼,不由一怔,慌忙放下碗筷,起身道:“琼姐姐,你是什么时候来的?”仲飞琼一双凤目,只是打量着岳少俊,觉得他虽然清瘦了些,但眉宇之间,隐隐透着紫气,一双星目,更是明亮。
心知老方丈以佛门「接引神功」,替他把真气导引归窍,连七公、八公输入他体内的两股真气,也已经在这一阵行功之后,化为己用,功力增加了何止倍荇?心头自然为他高兴,一面含笑道:“我午后就来了,唉,这次都是我不好,不知道你练的是「逆天玄功」,只当你气血逆行,硬要给你打通经络,让你吃了不少苦头。”
岳少俊道:“这怎么能怪姐姐,你原是一片好心,当时姐姐以本身真气替小弟打通经络之际,小弟就想告诉你,我练的是「逆天玄功」,但苦干无法开口……”
仲飞琼道:“我真后悔,当时自作主张,没问问清楚,哦,你快坐下来吃饭吧。”
“小弟已经吃饱了。”岳少俊笑了笑道:“方才小弟听老禅师说,小弟体内,有两股极为强大的真气,滞留在任督二脉,这两股真气,少说也要三五十年修持之功。如今经由老禅师的引导,已和小弟本身真气合而为一,使小弟功力,增长了不下十倍,老禅师说,这是奇遇,也可以说因祸得福,只不知是不是姐姐输给小弟的?”
“姐姐那有那么深厚的功力?”仲飞琼给他一口一声姐姐,叫得芳心甜甜的,朝他嫣然一笑道:“那是两位老前辈,正在给你打通任督二脉之际,突然遭人暗算,所以把他们毕生功力,至少有六成输入了你的体内。”
岳少俊吃惊道:“这两位老前辈怎样了?”仲飞琼从他中「火焰刀」说起,自己暗中跟着恽夫人母女进入归云庄,后来易华佗赶来,说出除了金针过穴,无法救治,启己听得甚为焦急,如何把他从归云庄救出。
一直说到七公八公中人暗算,自己准备赶上雪山去,后来火灵圣母和恽钦尧两拨人同时赶到,拦住自己去路,才由金铁口把他送来十二里庙,详细说了一遍。岳少俊道:“原来小弟负伤之后,还发生了这许多事故,哦,老哥哥呢?”
仲飞琼问道:“老哥哥是谁?”
岳少俊笑道:“老哥哥就是金铁口呀。”
仲飞琼道:“我来的时候,他正要和火灵圣母动手呢?”
岳少俊担心的道:“火灵圣母武功极高,老哥哥到这时候还没来,不知胜负如何了?”
仲飞琼笑了笑道:“你放心,你这位老哥哥不会输的……”
“对极了,小老儿若是输给一个老太婆,岂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?”金铁口随着活声,一脚跨了进来,耸耸肩,压低声音说道:“小老儿本来早就该来了,因为小老儿算来算去,小兄弟这两根经脉,滞留的真气,导引不易,就算我师叔他老人家佛门禅功精深,没有一两个时辰,也无法奏功。再加小兄弟真气恢复了,还得有一段时间,运气行功,小老儿难得有半日清闲,心里一乐,就在前村酒店里喝酒去了。”
仲飞琼道:“喝到这时候才来。”
金铁口摸摸酒糟鼻,苦笑道:“小老儿喝酒之前,可没有仔细的想一想,等到喝到差不多了,才想到小老儿不是到别处去,是要上这里来,这可不得了。”
仲飞琼道:“这有什么不同呢?”
会铁口道:“啊唷,我的姑娘,你也不给小老儿想一想,这是什么地方,小老儿能喝得醉醺醺的来见我师叔?小老儿只好躲在山下小溪边,睡了一觉,等酒气过了,才敢上山来。”
仲飞琼问道:“老哥哥和火灵圣母动手了么?”她也叫他老哥哥了。
金铁口道:“不动手,她肯放我走?”
岳少俊道:“老哥哥胜了他么?”
金铁口耸耸肩,笑道:“老哥哥没胜她,她也没败,就这样大家走了。”说到这里,忽然往脑后举手敲了一下。口中「哦」道:“老哥哥只顾说话,忘了正经事。”
岳少俊道:“老哥哥有什么事。”
金铁口道:“说起来这件事情比天还大。”他咽了口口水,续道:“这是老哥哥到了这里,才听师叔说的,他老人家要你们两个尽快上雪山去。”
仲飞琼听得不禁粉脸一红,要她和岳少俊一同上雪山去,这还用说,是要让爷爷看去了。大姐不是也这样么,她在山下邂逅了大姐夫,爷爷要她把他带上山去,结果爷爷看了很满意,就成了亲。她想到成亲,想到那天自己口对口哺他药丸,心头小鹿不由得跳个不停。
岳少俊问道:“小弟和琼姐姐去雪山做什么呢?”
金铁口压低声音道:“据师叔推测,雪山可能有变。”
“有变?”仲飞琼心头「呼」的一跳,急急问道:“老哥哥,你说什么?雪山如何有变呢?”
金铁口耸耸肩道:“这个我就不知道了,要等你们赶到了,去细心观察,就会知道。”
仲飞琼疑信参半,说道:“我爷爷就在雪山,难道还会发生什么事么?”
金铁口道:“事情可能就发生在令祖身上。”
仲飞琼皱着眉头道:“这会是什么事呢?”
金铁口道:“小老儿要是知道,不就成了活神仙么?”
仲飞琼道:“我们今晚就要走么?”
金铁口道:“当然越快越好,但总得让小老儿把话说完了吧?”
仲飞琼道:“你还有什么事?”
金铁口嘻嘻一笑,说道:“小老儿事情多着呢,这里事情完了,还要赶到淮扬派去,淮扬派事情完了,还要赶到北海去。”他咽着口水,说道:“就先说这里吧,我可得把小师弟的事。先说个明白。”
目光转到岳少俊脸上说道:“小师弟,你练的「逆天玄功」.出自天竺密宗,全身气血逆行,不俱任何斩脉突穴手法,但练到最后,仍须由逆转顺,可以顺逆由心,这是瑜伽最上乘的境界。练「逆天玄功」本已不易,要由逆转顺,更难如登天,师叔因你体内输入了两股极大内力,如论功候,两者加起来,当在六七十年以上,这是最难得的机会。因此他老人家为了成全你,多花了加倍的力气,以「接引神功」,引导体内真气,顺逆各循行了一个小周天。从现在起,你练的「逆天玄功」,已可顺逆由心,一身功力已臻上乘境界,你说可喜不可喜?”
仲飞琼听得喜不自胜,转脸说道:“俊弟,真该恭喜你了。”
岳少俊道:“小弟这点成就,其实都是姐姐所赐,唉,那七公、八公二位老前辈遭人毒手,小弟一定要查出凶手是谁,以慰二位老前辈在天之灵。”
金铁口道:“咱们别把话扯远了,你小师弟,如论功力,当今武林,大概要和你匹敌的,已是寥寥可数,但你剑法还不大行,光是上次我教你的一折还不管用。师叔他老人家,认为枚平这场武林杀孽,可能就应在你身上,因此要我把「天山三折」都传给你。你如今就要赶去雪山,老哥哥要把后面两折剑法一起教你,已经来不及了,因此先教你第二折,等你雪山回来,再传你第三折,这样,你在路上,就可练习了。”说完,站了起来,招招手道:“好了,老哥哥话已说完了,快,快,我教完了还有许多事要办呢?”
仲飞琼笑道:“你一直都好像很忙。”
金铁口道:“我怎么不忙?练完剑,马上要赶到淮扬派去。”
仲飞琼道:“老哥哥到淮扬派做什么?”
金铁口道:“掷钵禅院之会,已迫在眉睫,这中间有着极大阴谋,我要赶去告诉恽钦尧,要他去转告宋老大,八大门派的人,就是要去赴约,最好留一半人在外面,不可一下全投到陷阱里去。”
仲飞琼对他说的话,有些不以为然,掷钵禅院之会,是由大姐夫祝天俊主持的,据自己所知,绝不是陷饼,也并无什么阴谋,但这话,她没有说出来,接着问道:“那么老哥哥到北海去做什么呢?”
“哦,对了。”金铁口举手摸摸酒糟鼻说道:“祝灵仙那老太婆火功已经练到十二层功力,你们以后遇上了,千万不可和她动手。”
仲飞琼不信道:“她有这么厉害么?”
“有,有,她比小老儿想像的还要厉害。”金铁口双手一伸,说道:“小老儿方才和她比拼内力,「先天气功」虽然把她「火焰刀」掌力逼住在身前三尺之外,但小老儿一双手掌上还被烫起了水泡,一件长衫,胸前全部焦了。只要再僵持下去,小老儿这把骨头,非被她炙酥不可,你说她厉害不厉害?差幸她被小老儿唬住了,才各自罢手,因此小老儿非走一趟冰宫不可。”
说到这里,忽然埋怨道:“好了,好了,你问个没完,害得小老儿也说个没停,这一来,岂不耽误了小老儿的时间,来,来,小师弟,咱们言归正传,快来练剑。”
仲飞琼站起身道:“天山神剑,天下剑术之祖,一定神妙无方,我到门口替你们守护去。”
金铁口摇摇手,嘻的笑道:“仲姑娘,小老儿可一直没把你当外人看,小师弟练剑,你也别借故走开了。”说着,就拉过岳少俊,详细讲解「天山三折剑法」的第二折,应该如何出手,如何变化,仔细说了一返,然后又要岳少俊取剑来,比划着示范了这一记剑法。
他方才解说这招剑法,务求详尽,也不厌其烦,解说了许多变化,和细微的动作,使人觉得这一招剑法,一定繁复无比。那知等他这一演练,只是手执长剑,剑尖做了个曲折之状,就把剑交给岳少俊说道:“就是这样,你懂了没有?”
岳少俊点点头道:“小弟知道了。”
金铁口道:“好,你试试看。”岳少俊依样葫芦,学着他方才举剑的模样,剑尖同样做了个曲折之状。
金铁口连连摇手道:“不对,不对,差得太多了。”于是他又从岳少俊手中,取过长剑,一面述说,一面举剑比划,说出如何贯注内力,如何出剑,如何曲折,说得十分详细。
岳少俊对第一折剑法,早已十分熟悉,就是这样,这第二折剑法,仅仅一个简单的动作,就足足反覆练习了半个时辰,才算学对。学对,只是出剑部位,姿势,手法不再有错误百出而已,可不是已经练会练熟了。金铁口道:“差不多了,你要记住就好,老哥哥可要走了。”
仲飞琼在岳少俊练剑之时,她虽然没有出去,但也没去看他们,直到此时,才站起身道:“老哥哥,我们也该走了么?”
“对,对。”金铁口已经跨出房门,回头道:“你们自然也该上路了,此去雪山,路程可远着呢。”
如今距离黄山掷钵禅院之会,已经只有三天了,南陵佟家庄,早已冠盖如云,八大门派赴会的人,也已经陆续赶到。因为对方总护法祝天俊武功高不可测,引起各大门派的重视,此次腊八之会,已经有几位掌门人,亲自赶来。
计已经到了的有武林大老宋镇山、哲嗣宋文俊、总管金甲神霍万清,华山派掌门人商景云、门人萧剑鸣,少林罗汉堂住持无住大师,率同十八名弟子、衡山派金睛灵猿竺三山、武当派玉玄子、游龙剑客史傅鼎率同八名弟子,终南派飞虹羽士陆飞鸿,八卦掌门人邵玄风、甘玄通、六合门秃顶神雕孟达仁,只有峨嵋派的人尚未抵达。
庄主乾坤手佟世昌,出身少林,为人慷慨好义,这几天庄上贵宾莅止,这些人,平日请都请不来,自然是大大体面的事儿。庄上早就收拾好宾舍,也透选好了接待人员,但庄主佟世昌还是忙得不可开交。这时又有庄丁来报,说是淮扬派淮扬三杰来了。
佟世昌急忙迎了出去,果见淮扬大侠恽钦尧和淮南子胥哲夫、易华佗三人,已经由接待人员引着进入大门,正朝二门走来。佟世昌急忙迎上前去,连连拱手道:“胥老哥三位侠驾贲临,兄弟迎近来迟,多多恕罪。”
淮扬三杰一齐抱拳还礼,胥哲夫呵呵一笑道:“佟老哥好说,咱们已有多年不见,难得有此机会,正好大家叙叙。”
佟世昌道:“三位老哥请到里面奉茶。”说罢,连连肃客。
恽钦尧问道:“佟兄,八大门派,不知已经到了几派。”
佟世昌道:“差不多都已来了,只有峨嵋派的人尚未到达。”他引着三人进入花厅,大家正在厅上闲谈,纷纷起身招呼。
淮扬三杰向大家一一答礼。宋文俊跟着向前,拜见了姑丈。宋镇山一手持须,含笑道:“胥兄、易兄二位,连袂赶来,倒是难得得很。”
胥哲夫道:“盟主只怕还不知道呢?腊八会前,崆峒派已经在扬州和敝派先交上手了,兄弟和易二弟听说诸位道兄在佟兄庄上集会,就便赶来。一来已有多年没有和诸位道兄见面,正好借机一叙契阔,二来另有机密。向诸位提供参考。”
金睛灵猿竺三山问道:“崆峒派什么人在扬州和贵派发生过节?”衡山派因「祝融经」之事,和崆峒派结下梁子,已有数十年之久,因此他听说崆峒派的人在扬州滋事,自然是第一个想知道内情了。
胥哲夫道:“是火灵圣母祝灵仙”
竺三山一怔道:“是火灵圣母祝灵仙。”
恽钦尧道:“此事起因吸金剑……”
宋镇山抬目道:“愚兄奉托岳老弟把剑送上,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么?”大家听得心中暗道:“原来吸金剑已为盟主所得。”
恽钦尧道:“是的,火灵圣母先劫。持了小女,要拙荆去以剑易人,正好岳少俊赶到……”他把岳少俊制住祝巧巧,赶去仙女庙,当着火灵圣母,以人易人,后如何和火灵圣母动手,中了一记「火焰刀」。
宋镇山听得身躯一震,吃惊道:“岳老弟中了她一记「火焰刀」?”
少林无住大师口中低喧了声:“阿弥陀佛。”
孟达仁抢着问道:“岳老弟怎么了?”他这句话,正是大家想急于知道的事。
恽钦尧就把岳少俊负伤之后,如何被人以调虎离山之计,把人劫走,以及如何在黄岗寺附近,截住仲飞琼马车。火灵圣母也及时赶到,逼着仲飞琼交出岳少俊,仲飞琼没有答应,两人几乎因此动手,从她们两人口中,听出雪山派和崆峒派联手,有问鼎中原之意。
宋镇山听得微微一怔。接着点头道:“这就是了,岳老弟在云台山下遇到一位老人,曾说过四句诗:第一、二句两句,就是「五出花开六出飞、漫山景色凝寒晖」,兄弟久思不解,如今想来,指的不就是「雪山」二字么?唉,雪山老人武功盖世,崆峒派有他撑腰,这事情就不好办了……”
恽钦尧道:“据小弟听那仲姑娘的口气,所谓雪山、崆峒联手,其实只是雪山老人派了他三个孙女,协助崆峒派而已,好像雪山老人的大孙女,嫁与火灵圣母为媳……”
甘玄通哦道:“不错,那是总护法祝天俊的妻子。”
金睛灵猿竺三山笑道:“这就不对了,祝灵仙一生从未嫁过人,那来的儿子?”
恽钦尧道:“火魔女祝巧巧不是她的女儿么?”
竺三山笑道:“那是她收养的义女。”
甘玄通道:“那么祝天俊大概也是她收养的义子了。”
孟达仁道:“二位道兄且慢讨论祝灵仙儿女之事,咱们先听恽大侠说下去,岳老弟到底如何了?”
恽钦尧道:“后来还是兄弟建议,双方暂停争执,先看看岳少俊伤势如何?但打开车门,岳少俊却不见了。”
孟达仁关切的道:“那是被什么人劫走了?”
恽钦尧道:“金铁口。”
无住大师奇道:“金铁口又是什么人?”恽钦尧就把当时岳少俊失踪,几乎又引起争执,却来了一个算命的金铁口,他要仲飞琼和自己等人先走,自己听了他的「传音入密」,也就离开了黄岗寺。
飞虹羽士陆飞鸿道:“这么说恽大侠也不知道岳老弟的下落了?”
恽钦尧道:“不,兄弟和二位敝师兄回转归云庄,那金铁口也赶了来,据他说,岳少俊伤势已经完全复原,目前正赶去办一件极重要的事……”
孟达仁道:“他没说岳老弟去了那里?”
恽钦尧道:“没有,金铁口只说岳少俊去办的事,十分重要,天机不可泄漏。”
宋镇山似是极为注意,沉吟道:“此人行事滑稽突梯,武功必然极高,只是江湖上从未听人说过,三弟和他见过两面,可知他来历么?”
恽钦尧道:“这个小弟倒不详细,据金铁口自称,他赶到归云庄去,是有一个口信,要小弟转告大哥。”
“哦。”宋镇山道:“他怎么说?”
恽钦尧道:“据金铁口说,此次掷钵禅院之会,对方早有布置,是一个坑人的陷饼,要大哥转告八大门派与会的道兄,最好不予理睬,不用去赴会……”
武当玉玄子道:“咱们八大门派,是应邀而来,不去赴会,只怕不妥当吧?”
衡山竺三山道:“道兄说的甚是,不去赴会,岂不是弱了咱们八大门派的名头?再说,就算他崆峒派倾巢而出,咱们难道怕了他们不成?”
华山掌门商云景道:“金铁口要咱们不去赴会,总有具体的理由吧?”
恽钦尧道:“金铁口这倒没有说,他要兄弟转告大哥,八大门派如果一定要去赴会,最好把人手分作两拨,一拨赴会,一拨留作后援。”
恽钦尧道:“他只说了这几句话,就匆匆的走了。”
八卦门掌门人邵玄风道:“咱们岂能凭一个相面先生这几句话,就给吓住了,崆峒派处心积虑已有多年,就算他不举行腊八之会,咱们也应该出面予以警告。天下武林,绝不容许某一门派的野心分子,称雄霸道,真要有人甘冒大不匙,咱们就该联合讨问,以张正义,古人说得好,畏首畏尾,身其余几?”
金睛灵猿竺三山大声道:“对,就说灵运老人和祝灵仙,能有多大气候?咱们眼下在场之人,虽不能说是天下武林的精英,也是各大门派的高手。单打独斗,纵然不是灵运老人的对手,但咱们联起手来,还会对付不了他们么?”
孟达仁道:“竺兄说得极是,只是咱们只有八大门派,如今总算又加了一个淮扬派,但人数总属有限,崆峒派不但拉拢了雪山派,就是异派高手,黑道凶人,也全被他们网罗了去,人数上就超过咱们。即以他们总护法祝天俊而言,咱们之中,只怕就无人能敌,何况他们在此次大会之中,可能另有阴谋。”
竺三山大笑道:“他们纵有阴谋,尚且不惧,阴谋只是见不得人的东西,又何惧之有?”金睛灵猿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,容易和人抬杠,孟达仁捋须一笑,就没有说话。
无住大师双掌合十,说道:“阿弥陀佛,老衲临行之时,敝师兄要老衲转告诸位道兄一句话,那就是自从昔年盟主再三恳辞武林盟主之后,大家因无适当继任人选,就一直搁置下来,没有再推选盟主,这几十年来,八大门派虽然谊如一家,但江湖上终因没有一个主持正义之人,有群龙无首之感……”这是实情,大家都听得微微点头。
无住大师续道:“差幸这几十年来,江湖上没有出什么大乱子,因此尚能平安无事,还不觉得如何,但这一旦出了事情,就使大家无所适从。尤其此次崆峒派举行了什么腊八之会,此次大会,显然关系着武林正邪消长大局,因此敝师兄要老衲旧话重提,无论如何,要盟主(宋镇山)体念时艰,继续担任武林盟主任务。一来使八大门派与会之人,可以统一号令,步骤一致,二来也可以使天下武林,明白正义与邪晋有鲜明的立场,不致信从邪言,盲目附合,此事关系十分重大,希望诸位道兄一体支持,八大门派幸甚。”说完,连连合十。
八卦门掌门人邵玄风起身道:“大师说的极是,盟主一职,虚悬已久,如今会期已近,咱们理该推举一位统驭八大门派,统一指挥的人选,此一人选,自然非盟主莫属了。”与会之人,听了两人的话,纷纷发言,一致公推宋镇山为盟主。
宋镇山道:“诸位道兄,兄弟……”他只说了一句话,就被武当玉玄子稽首一礼,说道:“盟主,这是八大门派的公意,古人有当仁不让之言,盟主不可再推辞了。”
宋镇山点头道:“既是大家的意思,兄弟绝不推辞,只是兄弟之意,兄弟只能暂摄盟主名义,等腊八之会过后,兄弟就不再担任了。那时希望八大门派能从年轻的一辈中,公举一位勇于任事,能为天下武林做事的青年朋友来担任,长江后浪推前浪,后浪的劲力,自然要比前浪强得多了。”
飞虹羽士陆飞鸿道:“这是盟主奖掖后进的厚意,且等腊八大会之后,也许江湖从此可以平静,但公推了一位盟主,至少可以减去日后不少纠纷,因此咱们不妨再来一次选举大会,公开竞选武林盟主。”
盂达仁道:“道兄说的极是,日后之事,不妨等腊八会后,再作商榷,目前咱们要讨论的,是如何应付腊八之会。”
竺三山大笑道:“如今盟主已经首肯,咱们一行人,也领导有人了,至于如何应付,古人说得好,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,要看对方在会上有何行动而定,到时只要盟主一声令下,咱们就全体出动。”
华山掌门商景云道:“师兄,会期已近,咱们该何日起程?”
宋镇山道:“目前距会期已只有三天,但峨嵋派的人,尚未及时赶到,愚兄之意,咱们等过今晚,如是依然不见峨嵋有人赶来,明日午后咱们就动身如何?”大家一致同意,不论峨嵋派到与不到,决定明日午后动身。
艾亭,是在安徽境内,和河南交界的一个小村落,一条黄泥石子的小路,行车虽然颠簸,但还算平整。树梢,挑着一幅差不多已经发了白的酒帘子,正在临风飘扬着。多少行人,奔走了二三十里荒野,老远看到酒帘,谁不想在林下坐下来,歇歇脚,喝上一碗,润润喉咙?
借问酒家何处有?牧童遥指杏花村。树林子底下,虽然不是杏花村,却有卖酒的棚子。两间茅屋,一个宽敞的松棚,放了四五张用木板钉的桌子,放上几条凳子,卖茶、兼卖酒菜。这是晌午时光,北风虽劲,有阳光的地方,却暖呼呼的。
今儿个天气好,这酒棚子的生意,也比平时好得多。五张破桌子,已经有三张坐满了人。靠东首的两张桌上,每张围坐着四个身穿一式青布道袍,头椎道髻的道人,两桌一共是八个。另外一张桌上,是一个老道人,须发已经发白,面貌清癯,身上也穿着青布道袍,自然和八个道人是一路的了。
从他独据一桌看来,这老道人的身份,一定高过边上两桌的道人无疑,也许就是他们的师长吧。这九位道爷面前,都有一碗茶,和一碗阳春面,他们这时正在低头吃着面条。黄泥路上,传来了一阵辘辘车声。一辆黑蓬双辔马车,辗着碎石路面奔驰而来,到了林前,车行已经渐渐缓慢下来。终于在松棚面前停住。但任你如何缓慢,两匹牲口踢起来的泥土,经风一吹,还是灰蒙蒙刮起一阵子。
车子停住,车把式迅快一跃下车,打起了帘子。接着一阵香风,从车上飞快跃下四个花不溜丢的青衣少女,一个个眉目如画,身材苗条。她们才一下车,接着下来的是一个头发花白,身穿青布衣衫的老婆子。然后从车上跨下来一双少年男女。男的不过二十左右,生得剑眉星目,气字轩昂,身穿一袭天青长袍,有如玉树临风,十分俊逸。女的约莫二十出头,一身玄色衣裙,冷艳无比。
他们正是赶去雪山的岳少俊、仲飞琼、胡大娘和四名使女。一行人走入松棚,胡大娘目光不由的朝那老道人和八个道人打量了一眼。青袍老道和其他八个道人,对岳少俊,仲飞琼等人,几乎视若无睹,连头也没抬一下。
胡大娘外号「玄狐」,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的人,眼皮子自然极宽,心中不禁暗暗忖道:“这九位道士,情形大有蹊跷,莫非是冲着咱们来的?”须知任何事情,有反常情,就有问题。
譬如自己一行人,跳下马车,走进松棚,九个道人总有人会好奇的望上一眼,如果九个人中,没有一个朝自己等人打量,这就是说他早就知道自己一行人的行踪。这样连头也没抬,若无其事的模样,岂非是装作出来的?胡大娘暗自冷哼:“真要冲着咱们来的,你们就瞎了眼睛。”
松棚卖酒的是一对老夫妇,老婆子正在吹着火炉,老汉看到来了贵客,急忙三脚两步的迎了出去,含笑道:“公子、小姐请坐,不知你们要些什么?”岳少俊,仲飞琼和胡大娘三人坐了一桌,春风、夏雨、秋霜、冬雪四位姑娘也坐了一桌。
岳少俊道:“老丈先给我们来几碗茶,有什么吃的,就拿什么来好了。”
那老汉连连应是,倒了几碗茶送上,而后含笑问道:“公子喝不喝酒?”
岳少俊道:“我们都不喝酒,你给赶车的来一壶好了。”
那老汉又道:“那么小老儿给诸位切一盘卤菜,再每人下一碗阳春面可好?”
岳少俊点头道:“好吧。”不多一会,那老汉切了两盘卤味,和一壶酒送上。涂金标把两匹马拴到树下,然后又向那老汉要了两升黄豆和一把干草,喂了马匹,才洗了把脸,走入松棚。岳少俊招手道:“涂兄请到这里来,酒菜都给你叫好了。”
涂金标说了声:“多谢岳相公。”走到下首一个位子坐下,朝胡大娘悄声道:“大娘,这些道士好像是冲着咱们来的呢。”他毕竟是老江湖,也看出来了。胡大娘口中「哦」了—声。
涂金镖又道:“他们好像是无量剑派的人。”
胡大娘哼道:“无量剑派又怎样?”
“无量寿佛。”那老道人忽然低喧一声道号,仰首向天,徐徐说道:“无量剑派,很少到中原定动,和中原武林,素无过节,听这位女施主之言,似乎对敝派很不谅解?”
胡大娘正在喝茶,闻言不觉冷嘿一声,说道:“难道你们这些道士,不是冲着咱们来的?”
那老道人道:“善哉,善哉,贫道一行,确实是在此地等候一位施主,但与女施主无关。”
胡大娘哦了一声道:“不知你们等的是谁?”
老道人道:“贫道等的是一位姓岳的施主。”
“姓岳?”胡大娘心中暗暗冷笑:“你老杂毛还说不是冲着咱们来的?”一面问道:“总有名字吧?”
老道人道:“这位施主,姓岳,名少俊。”
岳少俊听得大为纳罕,自己和无量派这位老道人素昧平生,他何以要在此地等候自己呢?”心中想着,不觉站起身来,抱拳道:“在下就是岳少俊,不知道长在此等候在下,又有何见教?”
那老道人听说他就是岳少俊,立即站起身,打了个稽首道:“善哉,善哉,少施主原来就是岳少俊,贫道就不虚此行了。”
岳少俊望着老道人,说道:“不知道长如何称呼?”
老道人稽首道:“贫道封南山。”
仲飞琼听得暗自皱了下眉,封南山,是无量剑派的掌门人,据说他剑术精湛,自成一派,与中原武学大异其趣,他率领徒众,在此等候,说不定和俊弟弟有甚过节,这就起身道:“老道长如何知道咱们会从此地经过,赶在前面,来这里等候?想必是有人通知道长的了,不知道此人是谁,道长可否见告?”
封南山含笑道:“贫道寻找岳少施主,已非一日,昨晚途遇一位老友,是他告诉贫道,岳少施主今必然打此经过,要贫道在此等候,总算果然遇上岳少施主了。”他不肯说出告诉他的人是谁。
岳少俊道:“听道长口气,已经找了在下多日,只不知究有何事,还望道长明示。”
封南山又打了个稽首,说道:“贫道听说岳少施主使的是一柄缅铁软剑,可否赐借一阅?”
岳少俊道:“既是道长要看,在下自当奉阅。”探手从怀中取出剑丸,递了过去。
封南山骤睹剑丸,脸上神色不禁微微一变,抬目问道:“不知岳少施主此剑是从何处来的?”
岳少俊道:“此剑乃是在下一个朋友所赠。”
封南山道:“贵友何人?”
岳少俊道:“道长追问此剑来历,不知究有何因?”
封南山没有回答他的话,拇指轻轻一按,只听锵然剑鸣,射出一柄寒光四射的狭长宝剑。但他骤睹剑尖已经断去了三寸有奇,不由得脸色大变,口中发出一声苍劲而凄凉的长笑,双目精芒暴射,盯着岳少俊,沉声道:“少施主必须说出赠你此剑的贵友是谁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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